眾所周知,張諾婭是唯一一個完成“三重冠”路線的中國女孩。在走上縱貫美國,全長4300公里的大陸分水嶺步道之前,她曾充滿感傷的說:“浪漫總是發(fā)生在遠(yuǎn)方,大陸分水嶺將是一次物是人非的久別重逢。”
而在這一次前所未有的140天的探險中,她經(jīng)歷的,不止是一次海拔升降相當(dāng)于從海平面到珠峰上上下下15次的艱苦旅程,她也收獲了自己的“Trail romance”,一個人的SOLO徒步孤旅,變成了兩個人的牽手徒步,在長達(dá)三個月的時間里,和喜歡的人7天乘以24小時的相處,一起用雙腳把山野變成了腳下的藝術(shù)品。
在加拿大邊境首領(lǐng)山邊哨卡的終點掏出中國國旗的時候,她最終承認(rèn):“人的故事,比風(fēng)景更加刻骨銘心”。
4300公里的山野之旅,從墨西哥邊境到加拿大邊境,這是她長距離徒步之旅的終點嗎?或者只是另外的一個開端?對于這個向往著純粹的自然主義,喜歡梭羅、愛默生的中國姑娘來說,探險的毒液,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她的血脈。
還是被問了千百遍的問題,徒步的意義是什么?“不管你去或不去,大山都一直在那里,沒有半推半就,不痛不癢,一拳一步,都是人生”。
小知識:
大陸分水嶺步道(Continental Divide Trail,簡寫為CDT),縱貫美國,全程4300公里,它和太平洋山脊、阿帕拉契亞小徑并稱為長距離徒步“三重冠”。
此刻,我站在“三重冠”的終點
“4300公里,140天,海拔升降相當(dāng)于爬15次珠穆朗瑪”
說順理成章,是因為自我2014年徒步太平洋山脊、2015年徒步阿帕拉契亞小徑之后,該是給這“三重冠”收尾的時候了。說它突然,是我太清楚自己的斤兩和局限,畏懼這條“橫著的珠穆朗瑪”。或許,在內(nèi)心深處,也是害怕它結(jié)束,害怕三重冠結(jié)束。
在美國,大陸分水嶺可以粗略理解為落基山脈,西邊的水域流向太平洋,東部的水域流向大西洋。CDT門檻高,目前完成的人數(shù)不超過400人,每年完成人數(shù)在10~30人之間。雖然CDT身為“國家步道”,但其自選線路眼花繚亂、補(bǔ)給偏僻稀疏、徒步人數(shù)稀少,基本沒有輔助設(shè)施和步道文化。
我在這場旅途中累計了600萬有余的步數(shù),海拔升降279645米,相當(dāng)于從海平面到珠峰上上下下15次,穿壞了7雙鞋,遇見過2頭熊,在野外扎營100天,吃掉500多根能量棒。
在四個半月的徒步中,我穿越了落基山、黃石和冰川3個國家公園,25片國家森林和4片國土局管轄屬地,途經(jīng)了美國的第一個荒野保護(hù)區(qū)——希拉河谷,也穿越了風(fēng)景秀麗的圣胡安山脈、干燥的懷俄明大盆地、大巖壁和高山湖遍布的風(fēng)河山脈、Bob Marshall馬歇爾荒野保護(hù)區(qū)、“北方的珍珠”冰川國家公園等等。人文方面,它也經(jīng)過了美國西部最有代表性的人文景觀:失落的礦業(yè)小鎮(zhèn)、摩門西征的遺跡、印第安人在巖壁上的家園……
在大陸分水嶺之路上,我每個月都需要攀爬雪山,哪怕是在炎熱的夏季,路線多在山脊之上,落基山脈夏季的風(fēng)雨雷電成了旅途的??汀T?jīng)24小時不見一人,也在找到徒步伙伴之后24小時面面相覷,只擁有彼此,路面包括了泥土、石子路、大巖石、草甸、雪地、冰面、樹木倒伏遍地的森林、沼澤、和根本沒有步道的荒漠、草地、山脊。
曾經(jīng)連續(xù)5天夜夜生火,最長的一天走了100公里,也有過被困在風(fēng)雨中寸步難行的經(jīng)歷,在補(bǔ)給的時候做了幾頓中國菜,泡了幾十頓冷晚飯,在圣胡安喝了一禮拜沒有凈化的野生水,也被步道天使邀請到家里打地鋪,蚊子最多的時候,哪怕以最快的速度沖進(jìn)帳篷,也會帶進(jìn)去幾十只嗜血狂魔,曾經(jīng)在牛糞中醒來,一天磕過16片止痛藥,也在攀巖之后以為隊友掛了……人間,好像離我們很遠(yuǎn)。
如今,我站在翻山越嶺的盡頭,回望CDT上的每一天。
出發(fā) 精疲力竭尋找藏水點
炙熱的高地沙漠在眼前鋪展開來。我們9個人,在不成形的土路上顛簸了3個多小時,才站在國境紀(jì)念碑面前,遙望眼前這看不到邊的北方。邊境之內(nèi)160公里半徑的土地上沒有自然水源,我們必須每天至少到達(dá)一個“藏水點”。
中午沒有蔽蔭,找一塊沒有螞蟻的沙地,把皮膚遮起來,露天席地躺倒三小時,等最炎熱的時刻過去了,才能繼續(xù)出發(fā)。翻越牛欄、鐵絲網(wǎng),在牛糞遍布的土地上繞行;有時候步道變得模糊,只得在廣袤的荒漠上自己開路。精疲力竭來到第一個藏水點,取出三升水,全身已布滿沙塵。
最艱難 圣胡安山脈雪山穿越
如果我沒有哭出來,一定是因為路癡大爺在。擔(dān)心了好幾年的圣胡安山脈雪山穿越,真實情況竟然比想象中更艱難:每天早上5點在雪地中哆哆嗦嗦?lián)伍_已經(jīng)凍成冰棒的跑鞋,穿上雪鏈,左手冰斧,右手登山杖。
前方步道被積雪掩埋了,或是在陡峭的山脊側(cè)腰,便和路癡大爺反復(fù)對照地圖、GPS,選擇一條可能更吃力、但相對安全的路線前進(jìn)。繞著山腰的線路,被我們改成了直線下降到谷底、再從谷底爬上另一側(cè)的山脊;
冰湖還未解凍,湖邊的路線太危險,稍不留神可能就滑墜到冰冷的湖里,只得從原理湖面的樹林中前行,一路還要翻過各種倒伏的樹木。伍迪、迪倫幾個快腿追上來時,我和路癡大爺剛剛橫切了一個60度的雪坡。我說:對不起,我拖后腿了。路癡大爺好心安慰我,看我有點缺水,竟然把他的水給我,自己去懸崖上找水……
南圣胡安的最后一天,我們離補(bǔ)給的高速路只有不到8公里路程,前方被危險的倒伏大樹和陡峭的雪坡攔住去路。伍迪等留下了紙條,告訴我們他們選擇直線下降到谷底的湖邊,再從湖邊連結(jié)到另一側(cè)的公路上。
下山的路雖然艱險,可我和路癡大爺萬萬沒想到:湖邊完全沒有路,一側(cè)是倒伏遍布的樹林,一側(cè)是冰冷的湖面。望著湖水另一邊的公路,我恨不得游泳過去,或者呼叫救援隊派送一條小船??晌抑溃丝涛┮荒茏龅?,就是在荊棘和倒樹之中尋找不掉進(jìn)水里的路徑,硬著頭皮完成這一“不得不”去走的惟一路線。
這時,一不小心在雪坡上滑倒,還好有幾棵小樹,攔在湖邊。我下意識地用登山杖增大阻力,腿向下,頭朝天,用背去撞樹。最后的結(jié)局是:屁股上多了好多青青紫紫的傷疤,尾椎骨疼了幾天,人倒是不偏不倚地卡在樹樁上,沒有滾進(jìn)湖里……我沒有哭出來。
最恐懼 七日刀刃“死亡之路”
又是一次雪坡坐滑,用“屁降大法”把自己蹭到谷底,卻在一個多小時之后才發(fā)現(xiàn),水杯和過濾器丟在了雪坡上。同行的麥克和冬天哥借給了我兩個水瓶,可過濾器沒了,只能喝“看似靠譜”的雪山融水,祈禱上游沒有麋鹿和土撥鼠的糞便、沒有鞭毛蟲等病原體。
走在CDT最怵的是圣胡安。
圣胡安最可怕的是刀刃——這是一段垂直巖壁側(cè)面的極其狹窄的走廊,右側(cè)即是萬丈深淵,滑墜如果沒有及時制動,后果不堪設(shè)想。歪打正著,在刀刃行走的頭一天晚上,我在篝火邊上把鞋底燒了一大塊,用雪鏈綁著才勉強(qiáng)沒有散架……圣胡安的7日“死亡之路”,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完成的。
格雷峰失溫,患難中不離不棄
兩天前剛完成了一場無厘頭的50英里山地越野跑,和丹尼爾完成了第一次“約會”,兩天之后,我們站在大陸分水嶺全線的最高點——格雷峰,哆哆嗦嗦待了兩秒,就在泥水里一邊打滑一邊咒罵地跑下了山。
這天細(xì)雨蒙蒙,群山被罩在了云霧之中,能見度極低。我們看不見30米以外的山脊,只得一步步在“龍骨”上,抱著大石頭,當(dāng)心著腳下打滑。
格雷峰成了云團(tuán)里不可觸及的高聳宮殿。
這本是全CDT最陡峭高聳的一處爬升,需要手腳并用,我們卻因為大雨而不知前方可怖。丹尼爾在我前面,小心翼翼地領(lǐng)著隊,我走在根本不存在步道的刀刃上,偶爾有兩三秒看不見他的背影,心里便開始恐慌。他拒絕一個人前進(jìn),堅持手腳哆嗦地等我,“既然一起出發(fā),就要一起結(jié)束”。
我的背包被打濕,背上的“大山”吸足了水份,仿佛沉重了一倍。丹尼爾和我的“雨衣”也退化成了軟殼,在連日的陰雨里完全失去了防水功效,里三層外三層都被打濕,在高原的冷遇里手腳冰涼。
到了山腳,我們在公共廁所前的屋檐下面瑟瑟發(fā)抖,對蒼天比了個中指,自嘲地開起了玩笑。丹尼爾說了一句“如果此刻能有熱水澡和舒服的床,該有多好”,我立馬當(dāng)真。一到了公路邊,我們馬上打電話,在附近找了家旅店。
老板娘好心開車,載上我們兩個哆哆嗦嗦的落湯雞,在礦業(yè)鬼城的百年老旅店里住上了一晚。連續(xù)三天的雨中徒步和露營之后,我們終于穿上了干凈溫暖的衣服,在一心向往的“有房頂和門”的地方,吃了頓心滿意足的晚餐。
連續(xù)200公里挑戰(zhàn) 愛情升溫
我們要在最快的時間之內(nèi),走完200公里:途中盡可能不睡覺。從凌晨高速公路邊初生的朝霞,到上午炙熱的沙地,再到夜色中頭燈映照下那深深淺淺的沙坑。
從《涉足荒野》聊到歐洲難民聊到中國的步道,從沉默到沉默再到沉默——我和丹尼爾獨自相處了48個小時,兩個人在茫?;哪?,只擁有彼此。走之前我曾道:如果大盆地走完,我們還沒有把彼此掐死,那一定是真愛。
然而途中經(jīng)歷的痛苦,比如吃了16片止痛藥;疲憊,比如凌晨2點走著走著睡著了;不愉快,比如丹尼爾煩躁地回了我?guī)拙洌冶汩_始掉眼淚;煎熬,比如從凌晨3點一直走到臨晨三點,睡兩個小時之后再從牛糞堆里醒來。
如此種種,在快要到達(dá)終點的時候,凝結(jié)為彼此真心的一句:你知道嗎,可能再沒有人會愿意陪我做這樣的傻事了。夕陽下我們擁抱在一起,彼此祝賀這一瘋狂挑戰(zhàn)的完結(jié)。從大盆地里走出來的,是一個有了更多“加分項”的丹尼爾,和我們之間更堅定的連結(jié)。
風(fēng)河山脈遇險 他在等我
風(fēng)河是美國本土最宏大壯麗的荒野區(qū),4000多個高山湖在大巖壁的映襯下星羅棋布。遠(yuǎn)古的冰川褪去,開鑿出高聳磷峋的山體。
惟一的缺憾,就是我們需要趕路,而在如此美景之中,誰又有心思走得太快呢?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風(fēng)河,除了再次邂逅偶像安妮什,她是阿帕拉契亞小徑女性無后援通徑紀(jì)錄保持者,重新探訪了塔圈美景等等,我和丹尼爾還經(jīng)歷了一次小小的意外。
進(jìn)入風(fēng)河山脈前幾天,我們剛得知神殿山口依然有不少積雪,其中有一處陡峭的斜坡,需要從雪坡上側(cè)切過去,和科州圣胡安山脈的風(fēng)格大同小異。
有不少人在這里覺得風(fēng)險太大,滑墜的結(jié)局很有可能是摔到石頭上,便掉頭了。我和丹尼爾決定試一試,然而在觀察了地形之后,我們依然覺得雪坡風(fēng)險高,而雪坡右側(cè)的石頭坡看似較為穩(wěn)定,風(fēng)險相對小。
我們?yōu)榱朔€(wěn)妥起見,二人平行攀爬--他在我的右側(cè),很快就爬到了我看不見的位置。攀爬需要用手,有時候還必須把身體的重量放到一些石頭上,驚心動魄。
到了石頭坡的頂端,我本以為丹尼爾會笑著向我招手,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我開始大吼他的名字,如此進(jìn)行了5分鐘,依然沒有回應(yīng)。
還能有什么可能性呢?莫非他已經(jīng)繼續(xù)走了?難道他會在前面等我?還是他被卡在什么地方了?難道遭遇了不測?就在那不久前,我剛剛從美國社交媒體上得知中國姑娘王朝翠的遺體在優(yōu)勝美地被發(fā)現(xiàn),心中有不小的震撼。我不敢繼續(xù)往下想。
山口上的風(fēng)很大,我不得不繼續(xù)前進(jìn),翻越到埡口另一側(cè)。腿是軟的,步子是沉重的,腦子是空的。突然,身后有什么人在吼我的名字?;蛘哒f,我只能聽到有人吼叫的聲音。
回過頭,遠(yuǎn)方的一縷藍(lán)色在石頭上隱隱約約。是丹尼爾,他向我走來,我們擁抱在一起,他說著“沒事了,沒事了”,安慰著流淚的我。
原來,丹尼爾選的路線在一處有仰角的大石頭前被封死了——背著25磅的背包,完成這樣的攀巖動作基本不可能。他必須原路下降,然后向左移動到我上升的路線,再把幾十米的石頭坡爬一遍,自此之后,只要是有任何可能出差錯的地方,我們都會停下來等待對方——當(dāng)然,更多的時候,是他在等我。
在“中國長城”前,我差點放棄
從風(fēng)河山脈到冰川國家公園這一個多月的路程,我惟一期盼的,就是眼前這堵綿延了10公里的花崗巖石壁。也許是它的名字讓我想家,讓我為中國人的身份感到自豪;
也許是因為看到過漫山遍野的熊草在血色朝霞映襯下的石壁之前恣意生長的場景,我盼著來到“中國長城”面前,盼了好久。
蒙大拿的步道單調(diào)瑣碎,多是開闊山巒上的土路,雖然能登高望遠(yuǎn),卻不及風(fēng)河等“高潮”來得刺激。加上美國北部,經(jīng)歷了歷史罕見的干旱 --從黃石到冰川的一個多月之間,居然沒有下雨!
雷電點燃了干燥的死樹林,風(fēng)速加劇了山火的蔓延,而各地的火災(zāi)“遍地開花”,整個大陸分水嶺被籠罩在濃霧之中,也有不少CDT路段被強(qiáng)制關(guān)閉,我們不得不繞道公路行走。傍晚和清晨的煙霧最為肆虐,幾次醒來后發(fā)現(xiàn)帳篷上被鋪了一層白色碳灰,每天吸入的有害氣體更不用說。
中國長城被山火的濃霧淹沒了,我的心也沉了下去。還有意義這樣繼續(xù)傷害自己的身體嗎?如果在如此糟糕的空氣中勉強(qiáng)完成了三重冠,它就真的順理成章嗎?有多久沒有為自己的尊嚴(yán)而行走了?我越想越難過,坐在大石頭上不肯走動。
丹尼爾說“Let’s go. I just want to get it done.(走吧,我只想要走完全程)” ,是啊,我們離加拿大只有不到一周的行走距離了,此刻放棄,也許幾十個小時之后冷靜下來,便會后悔。
我沿著城墻繼續(xù)前進(jìn),內(nèi)心沮喪,丹尼爾和大陶也早就沒了蹤影。在一處經(jīng)典的攝影機(jī)位面前,我回頭看著這已經(jīng)被我在照片里看過了一千遍的長城,看著這面朝東方的巖壁,想起了我許久沒有踏足的故土。眼淚默默地留下來,四周寂靜無聲。
大陸分水嶺是見證了我最多次流淚的長距離步道。在阿帕拉契亞和太平洋山脊上,我?guī)缀鯖]有哭過。但是,大陸分水嶺也是見證我最多笑容的長距離步道,因為“快樂,源于分享”。
其中一件趣事,就是每天教丹尼爾中文,讓他感受中華語言之博大精深。我們的教學(xué)內(nèi)容也很能反映步道的某些特點:“光打雷,不下雨”、“老司機(jī)”、“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秋老虎”……
我和丹尼爾兩個人雖然朝夕相處,語言和文化的差異卻能讓感情保鮮,除了一起吐槽美帝的種種反智和單調(diào),我們更多時候討論的是吃。
然而我才疏學(xué)淺,沒法跟他形容我國在“吃”方面的博大精深。每當(dāng)他們問我“中國人早餐吃什么”,我都要從地區(qū)文化差異、氣候差異、歷史差異講起,從嗦粉的南方到啃饃饃的北方,從小米粥糍粑豆?jié){油條饅頭榨菜講到豆腐腦分甜和咸兩種、煎餅果子的美味,從春卷到餃子講到各種餡兒的湯圓……真是恨不得撂給外國人一部《舌尖上的中國》自習(xí)。
我只能感嘆:你們德國人寫出了起床神曲《忐忑》,德國姑娘伊卡拐走了谷岳大哥,“害得”人家要“搭車去柏林”,德國小伙雷克也拐走了中國姑娘,還對我國山川風(fēng)物文化政治品頭論足……我卻只能在美國野地大農(nóng)村里,意淫中國之美。
坎坷歷盡 見天地見人心見自己
2013,科羅拉多小徑。2014,太平洋山脊步道。2015,阿帕拉契亞小徑。2017,大陸分水嶺。13000余公里山路之后,一切歸于寂靜。
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電腦中了病毒——這是一個多么巧妙的暗喻。走上了長距離徒步這條路,身體和心靈都像中了“病毒”,蔓延至靈魂深處,改變所有細(xì)胞。
行走,沒有極致。但達(dá)到一定量度之后,“公里”、“海拔升降”、“穿越山脈數(shù)量”就成了一些沒有意義的符號和數(shù)據(jù)。早年,我也曾被這些數(shù)字迷惑,企圖更高更遠(yuǎn)的目標(biāo)。而現(xiàn)在,日落把影子拉得好長,好長。人就像天地間的螻蟻,越向外走,反而越窺見浮世中的真心。
電影《涉足荒野》當(dāng)中,女主角說過這樣一句話:
“每天都有一次日出、一次日落,而你有欣賞它們的權(quán)力:這一切都在你的選擇。”
戶外是孤獨的。我看過數(shù)百次的日出日落,看過最耀眼的銀河、最壯觀的火燒云,我登頂過雪山的頂峰俯瞰大地,也見過峽谷底部的頭頂?shù)男强铡?/span>
我可以一天之內(nèi)經(jīng)歷四季,也可以在一個季節(jié)里縱穿一個國度;我可以用雙腳去丈量大地,用行走的姿勢去經(jīng)歷和感嘆。遠(yuǎn)方?jīng)]有詩,沒有夢,遠(yuǎn)方有的是未知,遠(yuǎn)方是一個偽命題,而在追求遠(yuǎn)方的道路上,我們已經(jīng)知曉出發(fā)的意義。